天氣冷,吃指南路的滇味。滇味只適合兩個人一起吃,一人一碗熱騰騰的過橋米線;一定要點大薄片和椒麻雞。藉口是、兩個人才能把大薄片和椒麻雞嗑完。對學生來說稍微高檔一點的價位,偶爾想喝熱湯的時候才會光顧。因此平日永遠有位子坐,假日居民蜂擁一位難求。
記得一些小事,像是同學@Ailie Wu說,她嘴饞會外帶一份椒麻雞回宿舍吃。沿著那條潮濕的走廊走,某些商家嶄新的模樣令人陌生,可那些老舊還沒放棄的,卻讓人安心。小七旁邊賣滷味,正對著馬路的是女生宿舍,送all pass消夜甜湯給學妹,她們惺忪穿著樸素從那潮濕昏暗中緩緩走出,雨一直下,空氣中有水氣與食物混合的味道,淋浴間的霉味與灰塵。
她們都不是以前的樣子了,我也是。
「來到政大總是下雨。」「點大薄片+椒麻雞是內行點法。」不是內行,是想念。
法國劇場導演路克.邦迪(Luc Bondy)改編莎士比亞早期劇本《泰特斯》的作品,劇名《強暴》劇場節目單。攝:張國耀/端傳媒
所有對228厭煩冷感沉默以及覺得學生就是被煽動才會去割蔣公銅像的人,都應該看一下這篇論文〈史的暴力,詩的壟斷 ——台灣白色恐怖的文學見證、癥候閱讀與文化創傷〉。
對於國民黨時期的白色恐怖,許多學者認為,在台灣這塊太特殊的土地上,始終沒有如德國納粹那般地「被處理好」。一再援引此一歷史觀點,並沒有一種確切的真實感,反而有一種真相未明、真相未臨的末世感;面對白色恐怖,國人的心境除了集體對之失意與冷漠外,公眾人物的種種脫序與失言,再再顯示這一切「還沒結束」。我們的國民太過寬容,又抑或是,我們的國民從來就沒有歷史感,在噤聲、尷尬的沉默與遺忘之間,我們應該還是比較想追求美食。用食慾的滿足來關機一切的歷史創傷,這是台灣人與德國人最大的不同。
在借來的書及古典樂CD都聽膩了之後,開始一點一點整理庭院。把落葉樹枝掃乾淨。房東夫妻知道了,找我吃點心,「其實應該要好好整理的,年紀大了沒有那個功夫。」「為了做為謝禮,庭院儲藏室裡有什麼想要的就拿去吧!」我到那儲藏室,裡面有廢棄的家具甚至馬桶,從裡面找到了一把吉他,「如果不介意的話,想借用這個。」「拿去吧。」我把吉他打磨整潔,換了新的弦,就跟新的一樣了。-村上春樹《挪威的森林》
懶得拿小說,憑著大致上的印象打的。村上春樹的小說充滿了瑣碎的平庸(煮義大利麵、做菜的順序、離家出走背包放的東西),是他的作品特色也是最迷人的地方:彷彿走入絮絮叨叨的主角身後,觀看那些日常。譬如綠在小小的頂樓套房做午餐,身手俐落,陽光照著她穿著蘋果標誌T恤寬牛仔褲之間纖細地不可思議的腰。從日常中理出新的線頭。就是因為下決心打掃庭院,才獲得後面有畫龍點睛意義的吉他。
「在___都膩了之後,開始___」。人生很需要這樣的句子,在打電動都打膩了之後、在看電影看YOUTUBER更新影片都看膩了之後......
「在寫完觀影清單也看完一部電影之後,在那些PTT熱門看板IG熱門照片都看完一輪之後,她覺得膩,開始煮飯。她曾經看到IG上的美人為了準備期末考花2.5個小時準備了十個便當,她花了同等的時間準備了三個便當,燉完一鍋牛肉咖哩,然後心滿意足的上床睡覺。」這樣人生新的線頭,是在隔天下雨的晚上有熱騰騰的咖哩可食;稱不上文學,只有平庸(mundane)。
高中時候,深夜正在面對書桌做功課(或什麼)時,玻璃窗突然被小石頭丟響,探頭看看外面,朋友正揮著手。說「要不要一起到海邊去燒柴火」。於是一起走到海邊。然後撿一大堆流木點起火,沒有特別談什麼,兩個人就在沙灘望著那火幾小時。......不過有那樣空閒的時期,很遺憾在一般的人生中並不能持續多長,能陪你消磨時間的同伴人數也會逐漸減少。-村上春樹《村上收音機3-秋高氣爽》
試著舉例,目前為止可以這樣敲敲房門約出來的時刻真的彌足珍貴;可能是小學,寫完功課有默契互相敲門到外面接龍講鬼故事的時刻;可能是高中,第三節晚自習有默契一起到後山散步;當然也可能是大學,團契結束相約衝貓空,或是僅僅買了蛋糕在無光的各式教學大樓前庭幫彼此慶生的晚上。
到了一定年紀,我們開始出入彼此的家。通常都是臨時起意,而我通常是那個朝玻璃窗丟小石頭的人。
「妳真的要來嗎?我家超級亂的。」
「我家都沒整理,嗚嗚好尷尬。」當然全部都去了,顆顆。
「天啊我以為妳睡了!」在別人家裡等朋友回來,一邊看開著的房間電視一邊翻漫畫。
「可不可以不要丟阿~」「這些衣服真的可以丟了啦!」幫忙回收整理的概念。
最近一次,跟先生一時興起去看朋友,以電話代替小石頭。我們超隨興帶了芭樂和橘子給他吃。友人慢慢從頂樓走了下來。「好害羞喔~」他從櫃子裡翻出泡麵和奇亞籽,我們在他潮濕的套房裡看《環太平洋》。
還有一次,也是一時興起來到朋友創業的補習班,「在這裡消磨大部份的時間,也算是家吧。」井然有序的教室裡處處有著朋友女友的巧思,聽她講述找補習班地點的種種,同行惡意競爭的行徑,感覺時間推移,逐漸變成大人了啊。
即使是一時興起,也不怕尷尬或被拒絕,也覺得對方會欣(被)然(迫)接受。人生中若有這樣的聯繫,那就是生命中的逢魔時刻、魔幻時光了。
「我可以去你家嗎?」也沒有想做什麼,隨便看看而已。只要這樣就很愉快了。
延伸閱讀:家
即使穿起來很舒服,也不要太常穿。不然妳可能失去妳的腳。
「整個城市陷入茫然地猜疑,每個人,低下頭來看著自己的腳。」MV開頭蘇慧倫這麼說,影像中她用鐵鍊拴住腳踝。
蘇慧倫1996年的MV〈鴨子〉是電影美學致敬的集大成,這種事情當然要等電影學分補齊才知道。
低下頭看自己的腳,因為人是「沒有腳的小鳥」(《阿飛正傳》)。
如果看過高達的《賴活Vivre sa vie》或任何一部高達的電影,裡面的女主角就如蘇慧倫一般,喃喃說出簡短句子,不斷拿酒來喝,各種在遊樂場的情境都是高達印記。
除了背板大張特寫的《賴活Vivre sa vie》海報,甚至還有《Soigne ta droite》。
不是很清楚怎麼回事,但〈鴨子〉和〈檸檬樹〉的MV導演(應該要神他出來)有意識的把蘇慧倫塑造成高達電影裡的文青玉女角色。可惜這樣的典範在同張專輯的MV〈OK?OK!〉徹底幻滅。滾石唱片的半吊子宣傳太可惜。
延伸閱讀:
我們必須談談蘇慧倫(OR陳國富)的電影品味!
Soigne ta droite裡有珍寶金和劫色敏最愛的喇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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